自2023年10月7日哈马斯发动“阿克萨洪水”行动以来,一年多时间,中东格局发生巨大转变。包括哈尼亚、辛瓦尔在内的哈马斯领导层陆续遭以色列暗杀,领导黎巴嫩真主党长达32年的领导人纳斯鲁拉及其继任者也都相继命丧以色列之手。11月27日,就在黎巴嫩与以色列迎来停火的历史性时刻,叙利亚反对派武装对叙北部政府军所在地发起进攻,短短12天内叙利亚“变天”,统治叙利亚长达54年的阿萨德政府走入历史。
从1982年在阿萨德政府和伊朗的扶持下慢慢发展至今的黎巴嫩真主党,到1987年再由伊朗扶持下建立的哈马斯武装,以伊朗为轴心的中东“抵抗之弧”在不到两年内接连遭受重创。阿拉伯国家的另一个重要力量土耳其则借叙利亚政局变化成为新的游戏玩家,加之叙利亚“沙姆解放组织”领导人朱拉尼穿上西装频繁接见西方和阿拉伯国家代表,未来中东格局如何变化,引发外界各种猜测。
“伊朗有两个选择,”伦敦查塔姆研究所副研究员、中东和北非政策研究专家奎利姆(Neil Quilliam)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要么急于成为一个拥有核武器的国家,要么利用当前情况达成一项新的核协议,对于第二种情况,伊朗首先会鼓励欧洲国家,其次是美国会解除对其制裁。”
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政治学系和公共政策学院教授大卫·福尔(David Levi Faur)告诉澎湃新闻,“中东冲突的未来取决于美国和伊朗之间的关系,我也希望中国更多地参与进来,与美国共同努力,实现公平稳定的和平。”在“美国(特朗普)或将推动以色列和沙特等阿拉伯世界和解”的情况下,面对未来中东局势,西北大学中东研究所副所长、伊朗研究中心主任李福泉则告诉澎湃新闻,“我们(中国)积极推动沙特和伊朗和解,是一个破局的好方法。”
当地时间2024年1月10日,以色列特拉维夫,本古里安机场,美国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登上前往巴林的军用飞机。视觉中国 图
以色列的打算
去年哈马斯对以色列发动袭击的第二天,10月8日,黎巴嫩真主党向以色列占领的萨巴阿农场内以军阵地发射火箭弹和炮弹,自2006年黎巴嫩战争以来,真主党与以色列之间的冲突也形成最大升级。
今年下半年,以色列与哈马斯和真主党之间的冲突开始迎来巨大转折。7月31日,哈马斯最高领导人哈尼亚在伊朗出席佩泽希齐扬的总统就职典礼后,遇袭身亡;9月,黎巴嫩发生传呼机爆炸事件,32岁就开始领导黎巴嫩真主党的纳斯鲁拉在9月27日以色列对真主党总部发动的空袭中被炸死。3天后,以色列对黎巴嫩发动“有限地面行动”,进入黎巴嫩南部,声称要消除对以色列北部平民的威胁。10月4日,纳斯鲁拉继任者萨菲丁身亡。10月16日,哈尼亚的继任者辛瓦尔在以军对加沙地带南部开展的一次军事行动中死亡。
11月27日,黎以达成停火。此后,黎巴嫩获得“恢复期”进入休整状态,并将在2025年1月9日进行议会选举,选出缺席两年之久的总统人选。“真主党并没有被消灭。随着时间的推移,该组织将重新建立起来。考虑到真主党损失的规模及其领导层被杀的事实,该组织别无选择,只能接受停火条款。真主党的目的是创造一个暂停期,在此期间将尝试重组并再次发展其军事能力。”奎利姆分析道。
“以色列实现了其主要目标,把真主党推到利塔尼河,并摆脱了该组织对以北部社区的直接反坦克导弹射击。” 哥伦比亚大学政治学副教授、以色列前副国家安全顾问、长期担任哈佛大学贝尔福中心的高级研究员查尔斯·弗雷里奇(Charles David Freilich)告诉澎湃新闻,“真主党为达成协议而做出的重大让步之一是放弃了自一年多前战争爆发以来就说过的条件:只有当加沙也停火时,真主党才会达成停火。实际上,真主党已经告诉哈马斯,后者只能靠自己了。”
当地时间2024年10月20日,黎巴嫩贝鲁特,清洁工清理街道,以色列空袭摧毁的建筑物升起浓烟。视觉中国 图
11月19日,卡塔尔外交部发言人马吉德·安萨里在例行记者会上表示,此前居住在卡塔尔首都多哈的哈马斯成员目前已不在多哈。12月22日,以色列官员称,哈马斯已经向以色列方面提供了部分以方被扣押人员依然活着的证据。央视新闻称,目前以方仍有96人被扣在加沙地带,其中34人已经死亡。参与谈判的巴勒斯坦高级官员则称,以色列与哈马斯就加沙地带停火和交换被扣押人员的谈判已完成90%。但对于协议内容,以色列官员称,以方不接受把“结束冲突”作为协议的一部分,只接受“长期停火”。
“(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在加沙的军事目标仍然是彻底击败哈马斯,这是一个难以定义的、无定形的目标。以色列内阁中的极右翼政客不是做决定的人,只有内塔尼亚胡(做决定)。”弗雷里奇表示。
杜伦大学政府和国际事务学院和平与安全系讲师平福德(Rob Geist Pinfold)则认为,“把在黎巴嫩作战的以色列预备役人员送回家有助于内塔尼亚胡,他已经很难证明极端正统犹太人免于服兵役是合理的……内塔尼亚胡希望这么做能够消除其政治压力,同时允许他继续在加沙作战。在加沙的以军大部分是应征入伍的,而不是更年长的预备役。”
对于或许将达成的和平协议进展,内塔尼亚胡在21日的以色列议会上表示,“辛瓦尔已经不在了,哈马斯希望真主党和伊朗会伸出援手,但他们现在还在舔舐伤口;哈马斯本身也遭受了越来越多的打击。所以说,我们取得了进展。”他同时表示,如果以色列像许多反对派所敦促的那样,在进入加沙拉法和控制“费城走廊”之前、在对付真主党之前就停止战争,那将标志着伊朗及其轴心的胜利,而且“不会解放任何人”。“事实一再证明,谁对谁错。”
他同时警告说,以色列将面临更多挑战。“我们不会把目光从伊朗身上移开,它威胁着要摧毁我们,我们决心阻止伊朗获得核武器和其他可能威胁我们的城市和家园的武器。”
在平福德看来,内塔尼亚胡将重新调整以色列对伊朗的行动重点,中东地区内更广泛的敌对行动不会就此结束。“因为内塔尼亚胡试图扩大和延长冲突,以对抗和削弱真主党和哈马斯以及伊朗本身的影响。长期以来,以色列领导人一直把这些组织,视为类似‘章鱼的触手’,章鱼的头就是伊朗。”平福德告诉澎湃新闻。
12月23日,以防长卡茨承认以色列在伊朗首都德黑兰杀死了哈马斯前领导人哈尼亚,他还警告称以军将对也门胡塞武装的领导层实施“斩首”行动。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助理研究员李子昕在撰文中写道,以色列在基本完成了对加沙、约旦河西岸、黎巴嫩、叙利亚四条战线的“作战任务”后,是否将在也门开启“第五条战线”的军事行动,引发国际社会高度关注。
据巴勒斯坦加沙地带卫生部门12月25日发布的数据,去年10月新一轮巴以冲突爆发以来,以色列在加沙地带的军事行动已造成超过4.5万巴勒斯坦人死亡、近10.8万人受伤。
当地时间2023年11月30日,人们走过加沙政府大楼。视觉中国 图
叙利亚的打算
就在11月27日黎以停火之际,叙利亚局势出现紧张,中东再度陷入混乱。《华盛顿邮报》称,伊朗为此迅速表现出外交支持,伊朗外长阿格拉齐访问了叙利亚。12月2日,伊朗总统佩泽希齐扬与时任叙利亚总统阿萨德通话,称“对叙利亚(政府军)获胜充满信心”。
路透社报道称,有消息人士透露,数百名得到伊朗支持的伊拉克民兵于12月2日越境进入叙利亚,帮助叙利亚政府军打击反政府武装。但同样得到伊朗支持的真主党,并没有派兵打算。
12月8日,由“叙利亚沙姆解放武装”领导的联盟发动闪电战攻陷大马士革,巴沙尔·阿萨德逃到了俄罗斯。
12月8日前,俄罗斯官方多将“沙姆解放组织”等武装团体称为“恐怖分子”或“激进分子”。8日,这一称呼变为“反对派”。与之相呼应的是,伊朗国家电视台曾将逊尼派主导的叙利亚反对派武装称为“异教徒恐怖分子”,8日前后也已将称谓改为“武装团体”。
“无论是俄罗斯还是伊朗都知道巴沙尔已经大势已去”,李福泉告诉澎湃新闻,在最为基础的经济问题上,“巴沙尔政府已经丧失了军心和民心,我想伊朗外长阿拉格齐在访问大马士革的时候,已经看到了这些问题。”
叙利亚阿勒颇 视觉中国 图
自20世纪60年代经济国有化改革以来,叙利亚的一些私人资本开始在国外进行投资。至1970年,这个国家谨慎的经济自由化措施并未使人们恢复对经济的信心,以至于这些资本带来的收益都被保留在了叙利亚国内而未再向国外投资。1986年,叙利亚因外汇短缺而陷入严重的经济危机。“政府进行经济自由化改革,等于是把国家的责任推给社会,导致许多人没有国家兜底了。”李福泉分析道。
然而2011年叙利亚内战爆发至今13年来,战火更是毁掉大量基础设施,叙利亚工业、农业和商业受到重创。2019年9月,曾长期对叙利亚进行经济“补血”的邻国黎巴嫩爆发银行业危机,为防止资金外流,黎巴嫩银行协会采取“临时举措”限制提取美元现金以及向境外美元转账,大量叙利亚商人存在黎巴嫩的数百亿美元受到冲击。2020年初,新冠疫情暴发,同年6月,美国推出“凯撒法案”,为外国投资者在叙利亚投资与建设设置重重障碍,进一步加强对叙利亚经济封锁。
李福泉同时指出,美国的外部因素也是加剧阿萨德政府倒台的重要原因之一。由美国支持的库尔德人控制了叙利亚东北的“产油区和产粮区,这两个地区也直接涉及到整个国家的财政问题和社会的稳定问题” 。
与进入大马士革之前屡次接受西方媒体采访一样的是,在12月中旬,“沙姆解放组织”领导人艾哈迈德·沙拉(朱拉尼)身穿西装与英国广播公司(BBC)对谈,依旧对外释放友好信号,表示叙利亚与塔利班不同,“我们没有犯下任何足以让我们被称为恐怖组织的罪行”,他呼吁国际社会“取消制裁,因为这是针对旧政权的,不应以同样的方式对待受害者和被压迫者”。
央视新闻援引美媒报道称,12月20日,美国一个由高级外交官组成的代表团对大马士革进行了访问,会见了艾哈迈德·沙拉。报道称,美方与沙拉讨论了“确保恐怖主义组织不在叙利亚境内或境外对包括美国及其地区伙伴构成威胁的关键需要”。沙拉承诺将满足美方诉求。基于此,美国政府取消此前为捉拿沙拉开出的悬赏金。
“在大国当中,目前应该只有美国这么做(高级代表团访问)。”李福泉分析指出,但“恐怕到目前为止,朱拉尼唯一明确说要反对的国家只有伊朗。他曾经说,伊朗在叙利亚的存在就要结束了。”
据伊朗媒体报道,伊朗驻贝鲁特大使也在社交平台上宣布了美国支持叙利亚新统治者的条件,他写道,在美国代表会见叙利亚反对派领导人朱拉尼后,华盛顿规定叙利亚新政府不应让伊朗扮演任何角色,以便与美国保持良好关系。
当地时间2024年12月20日,叙利亚大马士革,民众坐在咖啡店里,周围是圣诞树和装饰品。视觉中国 图
另外,黎巴嫩真主党新任领导人纳伊姆·卡西姆在12月15日发表的讲话中称,“我们希望新的执政党将以色列视为敌人,而不是与其实现关系正常化。”但据半岛电视台报道称,朱拉尼在讲话中指出,叙利亚人民已被战争折磨得精疲力竭,他们需要数年时间来建设和发展国家,而不愿与以色列开战。他同时发出信号称,革命者对伊朗人民并不怀有敌意,而且他们已经从受伊朗支持的势力手中夺回了自己的城市,从而在一定程度上为双方基于尊重叙利亚主权、不干涉叙利亚内部事务而建立新的关系打开了大门。
“伊朗在叙利亚事务中的地位已经发生了决定性的变化。现在的伊朗已经没有渠道去影响叙利亚随后的政治重建进程……伊朗已经没有抓手了,它在叙利亚国内目前没有自己的友好力量,边缘化已经是既成事实了。”李福泉告诉澎湃新闻。
伊朗的打算
1979年伊朗发生伊斯兰革命,推翻了与美国关系密切的巴列维王朝。李福泉指出,伊朗“从君主制变成伊斯兰共和国,对整个中东局势来说,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70年代末期以来,整个中东范围内最主要的矛盾之一,就是伊朗与美国支持下的以色列的矛盾”。
当地时间2024年11月26日,伊朗德黑兰,交通在一块广告牌前穿行,广告牌上显示以色列总理本杰明·内塔尼亚胡(左)和前以色列国防部长约阿夫·加兰特的图片,上面用波斯语和希伯来语写着“通缉犯罪分子”。视觉中国 图
随着1982年黎巴嫩真主党成立,1987年哈马斯成立,以伊朗为轴心的“抵抗之弧”初具规模。2003年伊拉克战争以及2010年的阿拉伯之春,让伊朗分别同伊拉克和胡塞武装建立紧密关系。叙利亚内战后,以伊朗为核心的什叶派力量进行了广泛动员,与俄罗斯拯救了巴沙尔政权,成为以伊朗为核心的网络的一次成功实践。
“2023年10月7日哈马斯发动的阿克萨洪水行动,对整个中东形势产生了巨大冲击。”在李福泉看来,巴以冲突以后,尤其受TikTok等社交平台的影响,以色列在全球的形象严重受损,“为了破局,以色列开始把抵抗轴心,即哈马斯背后的主要支持者伊朗,作为针对的对象。其标志性动作是在今年4月份,以色列袭击了伊朗驻叙利亚大使馆的领事大楼。”
伊朗和叙利亚军方4月1日说,以色列当天用导弹袭击伊朗驻叙利亚大使馆的领事部门建筑。伊朗国家电视台4月2日报道,13人死于这次袭击,包括7名伊朗人和6名叙利亚人。
此后又发生一系列事件,包括5月19日时任伊朗总统莱希坠机身亡。
当地时间2024年5月20日,伊拉克巴格达,在伊朗驻伊拉克大使馆门口悼念伊朗已故总统莱西。视觉中国 图
随后,伊朗与以色列不断进行军事打击报复,但在李福泉看来,两国之间的军事打击都是“有底线的”,双方都没有打击对方的居民住宅区。“伊朗伊斯兰政府知道如果跟(以色列背后的)美国发生全面战争,伊朗一定会输,可能会让国家倒退几十年。”另外,对于美国来说,伊朗在中东也有战略价值,“需要一个反美的伊朗存在,这样沙特等国家才会依靠美国。美国推动以色列和沙特等阿拉伯国家和解,并不是想实现中东的长治久安,而是想进一步孤立伊朗。”
李福泉分析指出,虽然“抵抗之弧”严重受挫,但“只要阿拉伯世界还继续把哈马斯、真主党和胡塞武装视为异端,这股力量就不会消亡”。他指出,虽然哈马斯已经溃不成军,但并不会因此不复存在。因为在4万多巴勒斯坦人被杀害的情况下,“仇恨是哈马斯的天然养料”。
2024年8月1日,伊朗德黑兰,在伊斯兰革命广场举行的哈马斯领导人伊斯梅尔·哈尼亚及其保镖的葬礼上,伊朗人焚烧了一面以色列国旗。视觉中国 图
目前摆在伊朗面前的,或许有更需要解决的问题。“伊朗是最害怕特朗普归来的国家之一,”李福泉通过特朗普2018年退出伊核协议并对伊朗重启全面制裁分析指出,“包括最高领导人哈梅内伊和最高国家安全委员会秘书贾利利在内的伊朗高层,觉得在维护自己尊严的情况下,与美国改善关系是绝对不可能的”。
伊朗正面临国际国内双重压力。《时代》杂志在撰文中指出,伊朗经济正处于1979年革命以来最低点,社会福利部去年宣布,57%的伊朗人正在经历一定程度的营养不良,30%的伊朗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伊朗里亚尔在过去一年中贬值了46%,正式成为世界上最不值钱的货币之一。
拥有世界第二大天然气储量的伊朗却正面临天然气短缺,这反过来又迫使其削减电力生产。工厂停工、学校停课、政府办公室下午2点就关门,“停电后,一切都停止了——供暖、供水、生活都停止了,”德黑兰的一名教师塞皮德告诉阿塞拜疆记者埃尔钦·阿利奥格鲁,“现在停电时就从邻居家打水。在线英语课程是我的主要收入来源,但由于网络中断,课程经常被取消。”
当地时间2024年10月1日,伊朗德黑兰,一对夫妇坐在当地一家小餐馆里,电视正在直播伊朗对以色列的导弹袭击。视觉中国 图
以总统佩泽希齐扬为代表的改革派一方面在伊朗国内地方抓紧考察,解决经济问题,另一方面广泛参与国际活动,12月19日佩泽希齐扬参加在埃及举行的D8峰会,成为十多年来首次访问埃及的伊朗总统,此次峰会的中心议题是“投资青年和支持中小企业:塑造未来经济”。
与此同时,12月17日,联合国负责政治与建设和平事务的副秘书长迪卡洛指出,伊朗的浓缩铀总库存约为伊核协议允许数量的32倍,同时,该国还进行了将浓缩铀丰度提高至20%和60%的活动。“无论是改革派,还是保守派,在发展弹道导弹能力这样的问题上,都是很难妥协的强硬派,”李福泉表示,对伊朗来说,“因为其缺乏军用飞机远程攻击能力,大力发展弹道导弹能力是一种必然的选择。”
“在特朗普任期内,美国将增加对伊朗的压力,后者可能会通过进一步加速其核计划来做出回应。在这些不断升级的紧张局势中,伊朗和美国之间的对话空间将缩小。”格鲁吉亚欧洲大学国际关系和外交史教授埃米尔·阿夫达利亚尼(Emil Avdaliani)告诉澎湃新闻。
对于特朗普归来,观点性新闻网站《对话》(The Conversation)进一步称,为“确保中东更平静”,美国需加强地区盟友之间的联系。在区域内进行一定程度的合作和稳定后,美国将减少在中东的印记。两党都希望把美国的注意力和资源转移至印太地区,而不是在中东花费更多资源和人力。
“总体而言,美国更愿意减少其在中东的军事存在,并鼓励利用其盟友以色列、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在美国支持下,监督该地区的安全架构。通过这种方式,美国可以与其地区伙伴分担提供安全的负担,然后将注意力进一步集中在东方。”奎利姆说。
中东又起战乱——这次是土耳其和叙利亚。
13日,美国宣布将在土叙—伊叙边界沿线训练一支3万人左右、以库尔德武装为骨干的“边境保护部队”后;1月20日,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宣布,发起针对阿夫林地区库尔德武装的 “橄榄枝”行动;28日,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再次表示,土耳其军队将会肃清整个土叙边境地区的库尔德武装。
这就意味着,土耳其的“橄榄枝行动”可能将要维持很长一段时间。这也引起了很多人的担忧:此次土耳其出兵攻打库尔德,会引发中东新一轮混战吗?
对此,岛叔的答案很简单,两个字:不能。
俄-土-叙
根据土耳其官方的立场,目前叙利亚库尔德武装,实质上就是土耳其“库尔德工人党”的叙利亚分支,土耳其一直视之为心头之患,担心其在叙北部坐大后和土境内库尔德分裂势力联合。
虽然目前土耳其使用了战机、装甲部队和炮兵,看样子势头汹汹,但其实并非毫无顾忌。 不管是美国还是俄罗斯的态度,最终都会直接影响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的决心。
在发动“橄榄枝”行动时,埃尔多安就表态说已经与俄罗斯进行过协商,并且驻留在这一地区的俄军人员在土军进攻前迅速撤走;既然跟俄罗斯协商过了,那么就意味着土耳其的行动不会从根本上伤害到巴沙尔政权——毕竟,叙利亚是俄罗斯在中东的坚定盟友。
另一处耐人寻味的地方是,最近巴沙尔政府军正在四个“冲突降级区”之一、伊德卜利省的南部对反对派武装发动猛攻。 按照俄—巴一方的说法,他们的进攻对象主要是基地组织下属的原“胜利阵线”武装;但土耳其却明确的对俄罗斯提出,请注意土耳其在这一地区的利益。 按照土耳其的说法,巴沙尔政府军目前的进攻对象并非是基地组织的恐怖主义武装,而是自己的嫡系“自由军”。
虽然两件事情看起来似乎并无直接关联,但考虑到土俄两国目前的态度,事情就有了某种联系。
简言之,俄土妥协的结果很可能就是:俄罗斯可以容忍土耳其的军事行动,毕竟这是库尔德武装的控制区,而且地处土叙边境一代;同样,土耳其要接受巴沙尔政权对伊德卜利地区的控制(这一地区扼守通往叙利亚经济首都阿勒颇和首都大马士革的要道,对巴沙尔政权来说战略意义重大)。
说到底,土耳其打击库尔德武装,也是俄罗斯乐意见到的事情。 此前,美国宣布以库尔德武装为骨干组建的“边境保护部队”,极大增强了库尔德人未来在叙利亚格局中的发言权,这显然是一直主导叙利亚格局的俄罗斯不愿看到的。 美国跟土耳其同属北约,现在在其内部,支持库尔德武装的美国、和欲库尔德武装除之后快的土耳其之间的裂痕,同样是俄罗斯喜闻乐见的。
如果俄土的妥协当真如此,那就意味着,埃尔多安看似“冒险”的行动,已经获得了叙利亚牌桌上头号玩家的首肯。 这样一来,最大的冲突风险就被避免了。
美国
接下来,美国的态度就很重要了。
作为叙利亚博弈另一方的盟主美国,现阶段在叙利亚的目标不外三个:尽可能的削弱巴沙尔政权,拓展自己在叙利亚的影响力;防止ISIS等组织卷土重来;阻碍“什叶派之弧”的形成、准备好未来牵制土耳其的工具。
鉴于埃尔多安在叙利亚表现出与北约离心离德的倾向,美国即便认为土耳其不会最终脱离“北约”,也不得不未雨绸缪。 因此,组建库尔德“边境保护部队”,就成了一石三鸟之举。
美国当然考虑过扶植库尔德武装会刺激土耳其的问题。 去年,土耳其第一次出兵叙利亚,美国就迅速将在叙美军部署到了紧贴土军行动区域的库尔德人重镇。 美国态度已经再明确不过:即便美国可以接受土耳其在叙利亚谋求自己的利益,也绝不会放弃对库尔德武装的支持。
这次也一样。 土耳其出兵后,美国只是温和地“敦促土耳其军事行动中要保持克制”;而当土耳其官员宣称,可能会对前述库尔德重镇发动进攻时,美国总统特朗普便在24日与埃尔多安的通话中,直接警告了土耳其“要考虑与美军发生武装冲突的危险”。
美国的算盘不言自明。 只要埃尔多安不是对着库尔德武装使出“灭此朝食”的劲头,美国会容忍他占点地盘、扶植扶植自己嫡系“反对派”什么的。 但一旦过了线,就不行。 因此,美国不会立即去阻止埃尔多安的行动,而是“先敲打”、再“观其行”。
土耳其陆军装甲部队在土叙边境集结
“会闹”?
前面说过,土耳其是北约成员之一,美国则是北约盟主,理论上说二者应该有着高度一致的战略利益。 冷战期间确实如此。 但当美国最大的敌人苏联消失后,北约之所以能继续存在,一是因为欧洲国家可以“大树底下好乘凉”,借助美军的超强实力,减轻自己的国防开支包袱;二则是价值观一致的情况下,用一个声音说话,显然会好过一盘散沙的状态。
那么,为何现在土耳其会和西方出现这种战略利益不一致的“裂痕”情况?
时移势易也。
当年,北约之所以接纳土耳其入盟,显然是看重其战略位置,意图让土耳其堵住俄罗斯南下中东大门。 冷战后,土耳其在西方面前的这种“使用价值”显然严重缩水,反而是“911”之后“文明冲突论”在西方逐步抬头,土耳其作为一个完全不同于西方文明背景的国家,虽然几十年来一直以西方价值观为追求,但是得到认可的程度却非常可怜——只要看看他加入欧盟之路多么坎坷就知道了。
不仅如此,埃尔多安个人强烈的宗教色彩,也让西方对其政治倾向产生了强烈猜疑。 前年夏天政变未遂后的一系列事件,则让土耳其和西方的这种裂痕进一步加深。
但是,从现实主义角度考虑,无论土耳其多么恼火北约或欧盟的态度,背弃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政治军事同盟、以及最发达经济体,显然都是不明智的。 土耳其要想改善自己的边缘地位,让欧盟认识到自己的“价值”,除了有足够的经济和军事实力之外,更需要表现出有贯彻自己国家意志的决心。 最近两年来,无论是埃尔多安跟俄罗斯接近,还是两次对美国代理人库尔德武装下手也好,都是为了展示这种决心。
作为政坛老手,除了灵活身段和强硬铁腕之外,埃尔多安对时局把握和对相关国家的意图揣度同样出色。 虽然他不断地声称要“一口气打到叙伊边界”,但同时,也不断向美国提出,要求停止对库尔德人的支持。 而后者,恐怕才是其真正目的所在。
总结
分析了这么多,我们来简单说说结论——
简言之,从土耳其的角度看,如果此次能够达到既定军事目标,为自己的嫡系“自由军”再争得一块有战略靠背的地盘的话,既能确保自己在叙利亚的“利益”,又能显示土耳其是一个具有独立行动能力和意志的“大国”。 这样一来,土耳其在美、俄、欧及阿拉伯诸国面前的身价必然抬升,也将为自己赢得足够的战略选择自由。 这是土耳其此举的主要考量。
而俄美这两个叙利亚的主要玩家,目前对土军的行动都表达了容忍。 埃尔多安明白,只要不越过两家的底线,就不会与这两国发生冲突。 冲突的代价,不是他能付得起的。
那中东各国、世界其他各国呢?事实上,当前的中东乱局已经决定了其他各国影响力的式微。
比如,原本在叙利亚内战中很积极的海合会国家现在自顾不暇(领头羊沙特深陷也门战场,与卡塔尔的内讧未有分晓);虽然法国总统、欧盟外交代表表示了对土耳其行动的“担忧”,但除了延迟土“入欧”外,也没有什么实质性招数,反而土耳其手里有叙利亚难民这张牌;最尴尬的是北约,秘书长一边承认土耳其有权“自卫”,另一边敦促“自卫也得有分寸”,差不多算是一半安抚一半提醒,尴尬之意溢于言表。
可见,埃尔多安的“橄榄枝”是经过精心政治算计的“抓牌”行动,仅从理论上来说其得手概率颇高,也不至于引起中东新的混乱。
但话又说回来,埃尔多安的“祸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中”。
要知道,这次参与行动的土军第二集团军,是土耳其的精锐部队。 除了驻防首都之外,主要任务就是在东南部镇压库工党游击战争,也一直深受埃尔多安信任。 如此信臣精卒,倾巢而出,短时间内也许不是问题,可一旦战事久拖不决,国内就难免空虚。 届时,库尔德工人党、军内对其不满势力等,恐怕就有可乘之机。
毕竟,库尔德武装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此次土耳其进攻的阿夫林地区,虽然面积不大,但当年库尔德人既然能在IS的围攻中岿然不动,战斗力自是不可小觑。 何况,之后他们还得到了美国指导员的训练,水平想必也有不少提高。 换言之,即便最后土军能够胜利,也必不轻松;若在此行中土军损失过大,对埃尔多安来说,就将是一个严重的政治打击。
毕竟,埃尔多安的“内”仍未全“安”。 未遂政变之后,埃尔多安不断延长国内的紧急状态,其政治老本,也依然是此前执政时的经济建设成本。 除了对军警和政府内部强力清洗外,在政治控制上,他也一直采取高压手段。 但一旦其国内经济形势走衰,埃尔多安的威信势必再度受损。 那时的后果,还很不好说。
和平共处才好。
叙利亚问题也就是说所谓的叙利亚危机。 叙利亚危机是指从2011年年初开始的叙利亚政府与叙利亚反对派之间的冲突。 叙利亚的反政府示威活动于2011年1月26日开始并2011年于3月15日升级,随后反政府示威活动演变成了武装冲突。 此时叙利亚境内外多个反对党和部分反对派独立人士组成”叙利亚全国民主变革力量民族协调机构”,以统一叙利亚反对派的立场。 与此同时,叙国内出现新的反对派组织,与境外反对派一起以推翻现政权为宗旨,拒绝民族对话。 叙利亚反对派组织了游行抗议活动。 他们烧毁警察哨所、政府机构、法院和公共财产,破坏铁路等。 叙利亚政府为了能够缓和国内局势,于2011年7月12日召集了各政治派别代表及反对派独立人士举行民族对话磋商,主要反对派虽然受邀,但拒绝参加。 他们对政府通过对话解决危机的诚意持怀疑态度。 叙利亚危机就这样一直延续至今。 叙利亚的动荡局面产生根源首先,反对派可以说是造成叙利亚当今局势的导火线。 自从三月十八号政府与民众发生一定程度的流血冲突之后,叙利亚反对派的人数日渐增多,实力也就日渐壮大。 如今叙利亚反对派的实力虽然与叙利亚政府存在明显的悬殊,但反对派已经是骑虎难下没有退路,既然已经把事情闹大了,他们就必然会与政府拼个你死我活。 其次,造成叙利亚当今局势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叙利亚政府本身,叙利亚政府在世界上一直没有什么话语权,就像软弱无能的清政府一样,落后就会挨打,叙利亚也无法逃脱这个自然规律。 叙利亚政府若能处理好与反对派的关系,并加快改革建设,提高人民生活水平,那么叙利亚的局势或许能够停止恶化,至少不会重蹈利比亚的覆辙。 另外,从叙利亚的地理位置来看,叙利亚是连接中东各个国家的纽带,只要控制了叙利亚,就几乎等于控制了整个中东,这么大地一块肥肉怎能不使西方各国对其虎视眈眈。 所以,叙利亚自身优越的地理位置也是导致叙利亚局势动荡的一个原因,当然,这也是一个难以避免的原因。 从主观来说,叙利亚丰富的石油等矿产资源,叙利亚是中东的主要石油出口国,其财政收入也主要来源于石油出口。 一直以来,中东的局势就很不稳定,从伊拉克、伊朗到利比亚,再到现在的叙利亚,其实一直都离不开“石油”两个字,说了那么多的中东问题,归结起来就是“石油问题”。 而这次的叙利亚内乱,也只不过是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想借“和平”的借口,为自己国家经济发展找好资源的来源。 造成叙利亚当今局面,还有一个重要的个人因素,那就是叙利亚总统巴沙尔自己的原因。 巴沙尔在叙利亚是具有很大影响力的,他十分重视科技在国家经济建设中的作用,积极倡导计算机的应用与普及,他为人谦和,憎恶腐败,出身豪门,平素却无豪门子弟的纨绔之风,这说明了巴沙尔本人具有很大的人格魅力。 而巴沙尔的个人魅力也在一定程度上拉拢了叙利亚的民心,使叙利亚有一定的实力来抵抗西方国家的逼迫综上所述,叙利亚局势动荡的原因不仅是内部巴沙尔政权与反对派的矛盾引起的,内部还受叙利亚本身的地理位置、叙利亚当前国情和巴沙尔本人的影响,外部还受到西方资本主义国家追求自身利益的影响。 但在这所有原因当中,起主要作用的还是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利益问题。 所以,只要是西方国家的利益一天得不到满足,叙利亚的局势就一天不会安定。
1. 随着卡塔尔断交事件的不断发酵,中东国家之间的利益关系导致纷纷重新站队。 与卡塔尔断交的七国坚定地站在美国一边,而卡塔尔和土耳其则站到了俄罗斯一边。 特朗普访问中东后,根据他的授意,以沙特和巴林为代表的国家通过秘密策划,发动了与卡塔尔的断交事件,导致七国在外交上对卡塔尔施加压力。 2. 特朗普在白宫表示,“沙特等国是按照我的建议,对于提供给恐怖主义的资金和技术支持来源予以切断”,几天后,卡塔尔遭到了断交事件。 特朗普发表推特称卡塔尔应该为支持恐怖主义负责,并炫耀海湾国家紧跟其外交政策。 特朗普授意策划的卡塔尔断交事件终于浮出水面。 特朗普表示愿意帮助调解,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也进行了外交斡旋,但效果并不明显。 3. 卡塔尔主动迈出了外交斡旋的第一步,没有求助于特朗普和他的美国盟友,而是去了土耳其、伊朗和俄罗斯。 这次外交举动表明卡塔尔已经意识到美国的不可靠,选择重新站队到美国的对手面对断交事件。 4. 卡塔尔外交大臣出访三国,明显是站队的表现。 卡塔尔已经认识到美国人再一次的靠不住了,对他们的忠心换来的却是出卖。 卡塔尔选择重新站队到美国人的对手面,迫使特朗普放弃继续打压卡塔尔的政策,同时也给七国施加军事压力,迫使他们改变对卡塔尔的强硬策略。 5. 中东形势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俄罗斯在中东的影响力得到加强。 卡塔尔外交大臣在土耳其会见埃尔多安时,埃尔多安表示将继续发展与卡塔尔的关系。 普京在会见卡塔尔埃米尔塔米姆时表示期待与卡塔尔商讨局势,交换意见,寻找解决方案。 卡塔尔选择了美国人的对手,中东再一次重新站队。 6. 世界即将迎来新一轮的能源竞争,中东的政治格局也会发生较大的改变。